弄巧成拙

沂蒙四月，细雨濛濛，夜幕笼罩着青州的一座小镇。忽然，一道闪电掠过，从一间民宅里传出女人的呼叫声。人们寻声赶到，见房门大开，屋子里黑漆漆，空荡荡。点灯一照，人们不由得大吃一惊：地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。这位被害者名叫贺兰英，年龄在二十六岁上下。因丈夫范小山常年在外走州串县，贩卖毛笔，所以家中只剩下她一人独守空房。今夜因何被杀？凶手到底是谁？

经过现场查看，人们在门后泥土中发现一把小扇，上面题诗一首，字迹清晰秀美。下有一行小字，写的是“贻卿吴兄指正”。落款是“王晟”。这条重要线索立刻牵动了人们的注意力。可是王晟是谁？人们互相望望，摇了摇头。扇子主人吴蜚卿这个名字大家都十分耳熟。他是益都县有名的富家子弟，与被害家属范小山住在同一个村子。平日里行为放荡，举止轻狂。所以村里人对他的犯罪都深信不疑。于是，县衙逮捕了吴蜚卿。几次审问，他都拒不承认。但一遍又一遍的严刑拷打，终于使他招认了杀人的罪名。

后来，他被押解到各级官府，虽多次申诉，但经过十多个官吏的反复审讯，对他杀人的罪名都未提出异议，吴蜚卿料到自己必被处死，便嘱咐他的妻子将家中所有的钱财，都用来救济社会上孤独无靠的人。凡是到他门前念上一千遍“阿弥陀佛”的，就赠送他一条棉裤；念一万遍赠给他一件棉袄。念佛的声音传到十几里以外。因而吴家很快变得贫困不堪，只有靠不断变卖田产来支撑门户。吴蜚卿暗地里在狱中贿赂监狱看守，帮他购买毒药，准备一死。

一天夜里，吴蜚卿梦见神人对他说：“你不要死，从前是‘外边凶’,眼下是‘里边吉’了。”他被惊醒之后，很久不能入睡，刚一闭上眼睛，神人又出现在面前，耳边还是这句话。他感到其中定有些奥妙，便不想寻死了。过了不久，户部侍郎周元亮担任这个地区的长官。一天，他正在衙中审阅判过的案件，当看到吴戴卿的杀人案卷时，引起了他的思索。他向左右问道：“吴蜚卿杀人有什么确凿的证据？”当即传来了原告范小山，又叫差役拿出在现场拾到的那把扇子。周元亮接过扇子仔细看了一遍，然后问道：“王晟是什么人？”堂下都说不知道。他又把案件审理的全部记录细细看了一遍，立刻下令为吴蜚卿去掉死囚犯的刑具，把他从监狱转移到一座库房里。

范小山不服，极力争辩。周元亮愤怒地问：“你是想随便杀一个人了事呢，还是想把真正的仇人找出来才甘心呢？”大家怀疑周元亮偏袒吴蜚卿，但都不敢讲话。只见周元亮又发出一支传讯犯人的竹签，立刻拘捕了南门外杏花酒楼的老板。老板十分恐慌，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，战战兢兢地跪在堂前。周元亮问道：“在你酒楼墙壁上有东莞李秀的题诗。我来问你，这李秀是什么人？他是什么时候到你酒楼里来的？”老板回答说：“去年秋天，学政大人到咱青州府时，有三位日照县的秀才在本店喝酒，醉后在墙上题了一首诗，但不知他们住在哪里。

谁叫李秀，小人也不知道。”周元亮立刻行文派差役到日照县拘捕李秀。几天后，把李秀押到府衙。周元亮一拍惊堂木，怒气冲冲地喝道“李秀，你身为秀才，为什么要蓄意杀人？”李秀一听十分惊诧，连连点头说“大人，万万没有此事。”周元亮把扇子扔到堂下，叫李秀自己去看。并质问道“这诗明明是你所写，为什么假冒王晟之名？”李秀仔细看完诗扇，回答说：“大人，此诗确实是小人所作，但这字实在不是小人所写。”周元亮说“能知道你这首诗的，必然是你的朋友，你仔细看看，是你哪个朋友写的？”李秀又拿起扇子细细看了一会儿，回答说大人，笔迹好像沂州王佐写的。

那天他也在酒楼同我一起喝酒。”于是，周元亮立即派差役去沂州搜捕了王佐。捉到之后，周元亮又像审问李秀一样，将王佐从头到尾细细审问一遍。王佐当即供出一条新的线索。他说“这字是益都铁货商人张成求我写的。他说王晟是他的表哥。”听到这里，周元亮不由心头一动；“找到了，凶手就是他！”立刻将张成抑到，升堂一审，在人证物证面前，他只好低头认罪。于是，这起强奸未遂杀人案，到此终于真相大白。

原来，三年前的一天，张成到这个小镇卖铁器，偶然看见贺兰英。见她容貌俊美，举止风流，不由垂涎三尺。有心上前挑逗，又怕女子不从。回家之后，心生一计：不如借吴蜚卿轻薄之名，达到个人占有英女贺兰英的目的。于是，他买了一把小扇，求沂州的王佐在扇上题诗一首。再用后面的一行落款造成扇主人是吴的假象。一切准备妥当，张成得意地暗想，带着这把小扇去找贺美人，如果勾搭成了，就自报真名实姓，如果不成，就冒充吴蜚卿。当时他并未打算杀害贺兰英。主意拿定之后，在一个细雨连绵的夜晚，他带着诗扇，跳墙进入范家。贺兰英刚刚下，听到声音立刻爬起来。因为丈夫经常不在家，所以她身边准备了一把短刀。听到声音，她带着短刀去开门。开门后见不是丈夫，又见张成不怀好意，便用左手抓住张成的衣服，右手操刀自卫。

张成见此情况，内心十分紧张，连忙伸手夺刀。贺兰英一边死死抓住张成不放，一边大声呼救。张成见势不好，更加慌乱，拚命夺过短刀，刺向贺兰英的心脏。然后，扔掉扇子匆匆逃走。如今，这个夜闯民宅的杀人凶手终于落网了！三年冤狱，一朝昭雪。青州百姓，无不称赞周大人的英明。这时，吴蜚卿才悟出梦中神人所说的“里边吉”,原来是个“周”字。然而，人们始终不解周元亮破案的奥妙。

后来，有一位乡绅找个机会向周元亮请教此事。周元亮笑了笑，说“这件冤案很容易弄清。仔细查阅原来的审讯记录，可以看到贺兰英被杀的时间是四月上旬。那天夜里阴雨连绵，天气还有些寒冷，根本用不着扇子。何况他是偷偷摸摸来做歹事，又怎能在紧张匆忙的时刻，反倒带上这种东西来自找麻烦呢？可见，杀人凶手是想用这把扇子嫁祸于人，这是其一。扇子上的书画题款，一般上款只题名字，不写姓。而这把扇子，连名带姓全部题在上边，这分明是有意转移视线，以假乱真，这是其二。第三，我来益州那天，曾在南门外杏花酒楼避雨，偶然看见了墙上的题诗。这次见扇面上的题诗与酒楼上的诗十分相似，所以我猜想此事与李秀有关。果然，顺藤摸瓜找到了真正的凶犯。”听了周元亮的分析，人们无不叹服。